名為變態的花園

　（部分涉及犯罪行為，請勿模仿．）

　我是一位縱火犯．

　我喜歡看火熊熊燃燒的樣子，記得考聯考前一天，我書讀的累了，覺得有點渴，拿了一

個紙杯盛水，不知怎麼搞的，我突然撕起還在讀的六法全書，其中的一頁，然後點起打火

機，開始燒那個紙片．

　我覺得那一頁應該不是重點，所以不會考，那麼，就先由我來烤了吧．

　紙頁被燒的焦黑，那是有機物質的另一種型態，我點了火，紙片像是羊毛一樣柔嫩，煉

瓦色的火十分溫柔的啃噬著它，直到我的手指被燒疼了，將它們丟入紙杯裡．

　火熄了，但我感覺自己，彷彿被填滿了．

　自此以後，我就開始燒各種東西，木柴啦、書本啦，買來的蛋糕，它們都有各自完美的

形貌，但是燃燒過後，都會變成同一種東西．

　我覺得這很公平．

　但是我心裡的天秤，已經開始傾斜，漸漸的，只燒這些小東西，已經無法滿足我了．

　考上了大學後，天天都是枯燥無聊的課，每天都念著一些無所謂的法條，探討一些人世

間的公平，每當同學們針對那些世俗的規則互相辯論的時候，我心想，怎麼會這麼麻煩，

通通都燒一燒，不就好了，話雖如此，我唸書還是很認真．

　「放火燒毀現供人使用之住宅或現有人所在之處所或交通工具、放火燒毀現非供人使用

之住宅或未有人之處所或交通工具....」

　這是刑法第一七三條，公共危險罪的放火罪，我不喜歡放火這個詞，更精確的詞彙應該

是ａｒｓｏｎ，放火的人通常都具有報復動機，或者是單純宣洩心中的情緒，但我不同，

我純粹是為了欣賞而已，我想欣賞更美的火，更大的火．

　不過在法律上，我所做的和他們沒什麼不同，「放火燒毀現非供人使用之住宅....」我

其實已經包含在裡面了．

　我選定後山一座廢棄的空屋，這是我歷來最嚴重的一次嘗試，那是一間老舊的木造屋，

燃點十分低，應該可以讓我看到，比平常還要更加熟悉的場面．

　我進了屋子，確認裡面沒有人，木造屋有一排書櫃，上面放著聖經以及一些沾滿灰塵的

偉人自傳，其中有一本純黑色的書籍夾在裡頭，我並不感興趣，對我來說，他們都不過是

助燃劑罷了．

　我查閱了每個角落，確認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就開始繞著屋子潑灑汽油，等一切都準

備好，我抽了根菸，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些，然後就把煙蒂，丟往那發光的汽油裡．

　火熊熊燃燒起來，很快就冒起濃濃的黑煙，我保持距離，用皮膚感覺逐漸上升的溫度，

耳邊響起隆隆的交響樂，我沉醉在這一切，彷彿地獄中，一個看守火爐的鬼．

　我想我一定不是在端起紙杯的時候，成為這種病態的人，我一定是在更小的時候，就開

始熟悉這個景象了．

　但我忘了，只是在這烈火中，不停的生病．

　火與焰交織的旋律中，突然傳來一陣雜音，

　「嗚嗚.....」

　火光裡，傳來微弱的哭聲，這令我毛骨悚然，奇怪，裡面有人嗎？我剛剛才確認過阿！

是不是我聽錯了？我在心裡納悶，但那哭聲，卻越來越明顯，我慌了．

　聽那聲音，似乎是個孩子，我吁了一口氣，手都軟了，趕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水桶，往

自己澆下，想也不想，衝了進去．

　「咳咳....」

　那哭聲越來越微弱，很快就轉變成咳嗽聲，屋內火勢越來越旺，視線也越來越差，耳邊

的汗珠滲出了一點，隨即被烈火烘乾，終於，我發現她，一個卡在天花板上的小女孩．

　我找了一張椅子，將手向她遞過去，

　「快！快過來！」

　我說，那小女孩怔怔的看著我，我發白的腦袋，突然閃現了一絲記憶．

　「快！快過來！」

　好像也有人，曾經對我這麼說過，在這片赤紅火海裡．

　她把我抱起來，催促我趕快走，那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但是我竟然現在才想起這件事

．

　小女孩慢慢朝我爬過來，就像幼時的我爬向母親，我把她抱了起來，就像母親抱著我一

樣，那樣令人安心又著急的瞬間．

　就在這個ｍｏｍｅｎｔ，

　天花板被燒融了，脆弱的垮了下來，我將小女孩反轉到我的懷間，用背部承受那火燙的

重量．在那堆疊的惡木之中，我想起母親最後對我說的話．

　我勉強擠出了個縫隙，讓小女孩能從我懷中脫走，她猶疑的望著我，焦黑的臉龐，透露

了一抹疑問句．

　「快，快跑吧！」

　我說，對了，這就是我母親，最後對我說的話．我終於明白，為何我會那麼熱衷於火了

．

　因為在那紅緋色之中，我以為，我能再看見她．

　小女孩走了，就像那時我離開母親一樣．

　我想挪動身子，但是腳似乎已經不聽使喚，壓在木頭下面，它發出了哀鳴聲．

　火舌慢慢向我圍繞過來，最終，我才明白自己的愚蠢．

　我趴著，欣賞著它們，慢慢向我靠近，我想，我也會變成一堆柔嫩的焦黑色吧，我在心

裡祈求那位小女孩能平安，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ｙｏ，這位ｂｒｏｔｈｅｒ．」

　不知哪來的聲音，在火堆裡響起，

　「你看到了想看見的人了嗎？」

　
　聲音來自於一本焦黑色的書，書皮上的人，正在對我說話，他留著一個可笑的絡腮鬍．

　「不，我什麼也沒看到．」

　「這樣阿．」

　
　他說，露出一副遺憾的臉．

　「很抱歉，我只是一本書，沒辦法救你．」

　「沒關係，這也許是報應吧，咳咳．」

　我開始呼吸困難，至於一本書怎麼會說話，我想也不重要了．

　「不過，ｂｒｏｔｈｅｒ，我想我能夠幫你一件事．」

　他說，面露微笑，慢慢朝我走來，

　「我可以你變成這本書裡面的任何一種動物．」

　「來，快選ㄅ．」

　他說，開始在我面前自行翻閱，這本書到底為什麼會動？我想這也不重要了，基本上，

在火災現場裡冷靜的閱讀一本書，就是件荒誕的事．

　「那我選這個好了．」

　我指著書中的一頁，

　「恩，這是個有趣的選擇．」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

　大火不久就把一切給吞噬．

　當消防員趕到的時候，這裡已經什麼也不剩下了，一位消防員使勁的朝屋子洒水，焰火

逐漸平息，他開始尋找各種痕跡．

　很幸運的，這場火並沒有尋到死者，不過卻找到一本半毀的書，靜靜的躺在灰燼裡．

　他感到訝異，拾起他，當他打開那本書的時候，就在這個ｍｏｍｅｎｔ，飛出了一個小

東西．

　那是一隻閃爍著磷光的螢火蟲．

　這個時節有螢火蟲嗎？我想這不重要了，他飛呀飛的，燃燒著自己，發出一股，不會傷

害任何人的，萌黃色的火焰．

　消防員欣賞著這個小東西，直到他悄悄的消失在林野間，完成一個完美的ａｒｓｏｎ．

　這就是我與神父文的邂逅．